7点的闹钟响起来了!可我还想在床上多挣扎一会儿,尽管床头的电风扇嗡嗡作响,尽管几只飞虫绕着我的脚丫子骚扰个不停,尽管阳光已溜过窗帘的缝隙,投掷在昨晚没写完的日记上……一个翻身,把被单压在身下,大字型占据着整张床。右手摸索着枕头,盖在自己的头上,紧紧一压:好了,该是起床的时候了!
赖床持续5分钟,洗漱消耗5分钟,包装身体2分钟,吃完楼下的早点用时5分钟,好的,我还有28分钟赶到图书馆,开始新的一天。
自行车轮灵活地在小巷里穿梭前行,过了油条摊,过了蔬菜摊,避开了提着菜篮的阿姨,让开了奔跑上学的红领巾。眼看就是大路了。低矮的平房逐渐上升,汽车驶过尚未开门的沿街店铺……
这是我每天都要走过的大街,从家里到图书馆需要骑20分钟的自行车。这段时间我经常用来欣赏风景,或者用来肆意思考。
我是一名来自上海外国语大学的本科生,在暑假期间回到了家乡——福建省的一个小县城。现在,我正要赶往县城图书馆,戴上属于我的工作牌。毕竟从人类学和法学的角度来说,20岁的小伙子已经处于成熟期了。高中时常常听英语老师说,欧美的大学生学费是自己解决的,不管是通过奖学金还是找工作,总之父母不管了!那时我对欧美的大学生钦佩得五体投地,惊叹他们是怎么解决那么一笔巨款的。现在我微微一笑:我也要与国际接轨了。
车轮碾过一块石子,车身微微颠簸,路面的沙尘扬起来。我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加速前行。
我的爸爸是一个从河南流浪到福建的、没有文凭的书生。他和妈妈一见钟情。两人在街边摆摊卖小吃,供着我和弟弟读书。有时候,我觉得,只要再多一点点钱,也许我们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人。但是爸爸除了浪漫的情怀外,剩下的便是一身疾病:耳疾、腿疾、腰疾。我十分明白,父母除了给我爱书的基因和读书的鼓励之外,很难再给我提供别的什么。但若是让我给我的家几个形容词,我想那该是“拮据”、但“完整”又“充满希望”吧。
于是,拼搏成了学校生活中的主打歌。清晨,前一天的China Daily在左手,刚买的热馒头在右手。图书馆里,《法语综合教程》,《拉鲁斯词典》,一遍又一遍地翻着;头有点疼,换一本书,换成《法兰西印象》,《九三年》;或换一个作家,换成詹姆斯·乔伊斯,D·H劳伦斯,安德烈·马尔罗……晚上十点20分,风凉路灯亮,我心满意足信步回寝。
我留意着讲座信息就像玩股票的人留意着股市行情:今天著名戏剧家王洛勇来校演讲了!图文西厅里为邓小平作同声传译的陈峰正在传授经验!还有心灵鸡汤的作者马克·汉森正在交流人生经历!我不会错过与大师交流的机会,就仿佛是海绵吸着水,一个忙碌的海绵。不懈的努力,再加上学校对贫困生的关怀帮助,使我多次获得了国家励志奖学金等奖、助学金。不仅让我摆脱了经济压力的梦魇,更使我在学业上如鱼得水。
穿过圆形的草坪,再经过青少年宫,图书馆到了。第一个按钮打开防盗门,第二个按钮打开玻璃门;到机房开启所有电灯,中央空调;再开启工作电脑,开启防盗设备,摆好桌椅,一切准备就绪:等待8点15分迎接读者。我明白,我必须永远保持着积极、笑容、热情,才能把这份工作做好。对于我来说最辛苦、但也具有乐趣的应该是三人七天上架两万册新书。从A类的哲学一直到Z类的综合性图书,我们制定上架的方案。紧锣密鼓,分类排列,搬书时不知肱二头肌长了多少。现在我甚至能背出中国图书分类法的次级目录!在那期间,我不知道发现了多少好书:小霍雷肖的《小小送款员》不正是穷人孩子的写照吗!
通常,我负责协助少儿馆的引导工作。这是和小朋友们接触的活,也是最让我感慨的地方。图书馆里有十几个小朋友,从穿着来看,不难判断出他们的家庭经济情况。他们的脸上总是有点泥土,该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了,几个女孩光脚丫,几个男孩光脊梁。他们喜欢跑,跑的时候嘴里呜呜作响。他们喜欢喊同伴,用一种带有浓重外地口音的腔调。他们是图书管理员最不喜欢的一类读者,这些孩子一来,他们的表情开始严肃,目光开始紧盯。
我读得懂那些目光背后别样的意味,我不知道孩子们读不读得懂。幸而他们总是来,每天都来。
我看着他们,想到我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,在我五六岁的时候,我也爱在图书馆跑,那是我最爱的地方。一个念头涌上脑海:我需要保护他们。我用最耐心、最温柔的语气引导他们坐到位置上,问他们看得懂这些字吗。我想教他们读书。年纪小的孩子摇摇头,就继续看着童话书的图片。乱乱的头发,旧旧的衣服,可是,明亮而又专注的眼睛!那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分明带有一丝恐惧或是躲闪。我鼻尖一酸,回头看看另一些偎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,我明白,我有更加重大的使命,不只是改变自己的、家庭的命运,还要帮助像我一样的、更多的人,让他们有同样的机会接触知识。
五点半下班,闷着头一股脑骑回家中,摊开日记本,写下一天的感慨,写下一天的奋斗。看书,写作业……也许我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,把知识和理想带到最远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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